SPIEGEL:?Dr?ger先生，貴公司目前接的訂單破記錄，股票也空前高漲，您會因此感到高興嗎?

Dr?ger: 面對當前的形勢，我們既謙卑又自豪。我們知道我們的責任所在。

SPIEGEL:?聯邦政府向您訂購了1萬臺呼吸機，現在生產進展如何?

Dr?ger: 這個訂單有詳細的貫穿整年的交貨計劃。第一批呼吸機已經就緒。其實當武漢疫情消息傳來時，我們就幾乎想到了其影響。畢竟我們經歷過Sars。但聯邦政府的訂單只是我們生產的一部分，更大的部分是供給國外客戶的。

SPIEGEL:?都有哪些客戶向您詢問過?

Dr?ger:?奧地利總理庫爾茨之前給我打過電話，說需要1000臺呼吸機，但他只能拿到50臺。來自各個可能的國家的部長們都打過電話。荷蘭國王在周末也給我們來過電話。

SPIEGEL:?您都能滿足這些需求嗎

Dr?ger:?并不能完全。我們的產量在二月份就已經翻番并將再增長四倍。僅僅在我們總部呂貝克就要招聘多達500名新員工。

呂貝克廠房

SPIEGEL:?面對大量訂單您必須考慮優先級。您如何處理呢，德國優先嗎?

Dr?ger:?不。最初幾乎所有的呼吸機都去了疫情最嚴重的中國。特別是一種簡單，但在中國特別受歡迎的儀器，我們每周能生產400臺。它并不需要醫院的中央供氣，只需要一個插頭以及氧氣瓶，就能從室內空氣中制造供呼吸的空氣。

SPIEGEL:?那您這些天如何決定，為誰提供服務呢?

Dr?ger:?事實上有度難。目前我們必須顧及時刻變化的各國疫情，因此我們將人道主義決定放在首位。

SPIEGEL:?汽車配件供應商和其他公司宣布，可為呼吸機生產配件。這只是公關宣傳還是說他們真能幫忙呢?

Dr?ger:?將生產制造領域閑置的產能用來生產呼吸協助儀器其實沒什么意義。周末我們也與愿意提供幫助的戴姆勒集團交流過，但事情并非如此簡單，就好比說我們也無法生產汽車。與其投入過多精力去思考這個，不如好好想想，能否可以把閑置在地下室的儀器重新拿來使用，或者使用其他儀器替代，這方面還是有巨大的潛力的。

SPIEGEL:?這些儲備從何而來呢？

Dr?ger:?我認為我們可以使用救援服務或者麻醉科的儀器，這些儀器雖然不適用于長時間呼吸，但還是管用的。我們估計，德國境內就有至少5000臺儀器儲備。為了實現這點，我們需要為醫院工作人員準備相關使用說明。而且在不同的國家，也需要監管部門的配合。

SPIEGEL:?機器只是一個方面。新冠患者的呼吸問題很復雜。但我們最缺的難道不是專家嗎?

Dr?ger:?我擔心是的。并且還有另一個難點，聯邦衛生部長雖然較早開始行動，但他對已經預定好的10000臺呼吸機，卻還沒有明確的分配方案。很多醫院因此直接給我們打電話。盡管很難，但我們仍然要確保資源最優分配，避免醫院用少量的錢獲得了超級設備卻無從下手。我認為，那些能救治急性肺衰竭患者的醫療中心應該優先分配，那里的工作人員也能更快上手使用儀器。

SPIEGEL:?為何儀器的操作要求如此高而不能在一天之內學會呢?

Dr?ger:?這與設備無關，而關乎連接在儀器上的患者。儀器操作者必須能評估患者的狀態并準確地知道如何設置儀器，首先保證患者可以存活下來并且盡快康復，這要求有多年的經驗。

SPIEGEL:?當前哪個國家的醫療物資供應情況最為嚴重呢?

Dr?ger:?歐洲的重癥床位和人口數量分配不均，意大利的重癥監護床位(ICU)是德國的三分之一，而英國只有我們的五分之一。英國面臨的挑戰將會比西班牙更大。美國的情況也很嚴重，而且他們的報告系統還不發達。

SPIEGEL:?特朗普給您打過電話了嗎?

Dr?ger:?我們還在等他來電。美國政府公開問詢過10萬臺呼吸機，這可能超過所有生產商的全年產量，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而且即使是這個數量也遠遠不夠。我們申請了提供其中一部分。作為最大的生產商，我們有義務提供設備。

SPIEGEL:?呼吸機所需要的過濾器，導管和其他耗材在什么時候會很緊張?

Dr?ger:?已經很緊張了。在配件方面，我們面臨跟廁紙一樣的效應。配件也被醫院囤貨，這種行為其實損害了其他人利益。配件來自全世界，比如土耳其。我非常希望價值鏈能夠保持穩定，盡管有貿易保護主義。如果有人毀壞它，那將導致大家都沒有呼吸機。

SPIEGEL:?您公司也生產口罩。您是否也像呼吸機一樣提高了口罩的產量呢?

Dr?ger:?是, 但這個情況又不一樣。呼吸機的需求高到我們可以十倍生產。而口罩的需求量則高到我們完全可以百倍銷售，但這都是烏托邦式的不現實。我們只能將口罩產量翻倍，不可能更多了。口罩是全自動的機器生產，24小時不停，每周7天無間歇。

SPIEGEL:?口罩的需求都來自哪里呢?

Dr?ger:?例如，美國政府想要采購5億個口罩，但這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可能實現。

SPIEGEL:?為何口罩無處可尋?

Dr?ger:?當疫情開始時，投機者們也迅速開始行動。他們囤積了集裝箱規模的口罩，現在又以高價出售。另外，許多不在醫院工作的人也認為他們必須戴口罩。

SPIEGEL:?聯邦政府之前出臺過口罩出口禁令，也沒起到作用嗎?

Dr?ger:?法國總統第一個開啟出口禁令并沒收防護物資，德國緊隨其后，因此造成連鎖反應。問題在于，德國沒有大的口罩生產商。即使是在我們公司，口罩只占銷售額的0,3%，我們在瑞典和南非生產。出口禁令的結果就是，其他國家也會留住他們生產的物資。

SPIEGEL:?下薩克森州的家庭醫生協會公開發布了一個縫制口罩的說明。人們也可以按照這個說明自己縫口罩，這是個好主意嗎?

Dr?ger:?如果這能幫助人們在街上感覺更安全，為什么不呢? 這樣也能有更多特殊產品留給醫護人員。

SPIEGEL:?將來應如何避免防護物資供應瓶頸呢?

Dr?ger:?德國必須開發出一套智能系統。儲備一定數量口罩供必要時使用。問題的關鍵在于，口罩有保質期。我們必須把根據保質期及時地把它們從倉庫系統拿出來賣掉。對此，我也已經向衛生部長提了幾點建議。

SPIEGEL:?您在家里也囤有口罩嗎?

Dr?ger:?沒有，一個都沒有。我才57歲，我再過3年才屬于高危人群。

SPIEGEL:?您從疫情中學到了什么呢?

Dr?ger:?事實證明，常識的需求比大家想象的更高。當前的情況如此新而復雜，以至于只有靈敏平衡各項決策的人才能解決問題。此前一直被所有人強調的人工智能并未起太大作用。

SPIEGEL:?您還會接聽所有部長和國王的電話嗎，還是寧愿在這些天關機?

Dr?ger:?任何一個來問詢的人都會得到答復。我也收到過一個協會的電話，他們希望給羅馬尼亞捐贈一臺呼吸機。他們當然也會得到我的答復。

SPIEGEL:?什么答案?

Dr?ger:?很不幸，一個有可能讓您不快的答案。